苏玨终究恍然大悟。
因而广源楼的鸭子、醋鱼,膳记的醉虾,狮子头,接二连三,一股脑地都进了楚先生的碗。
一旁另有很多看热烈的,也是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还品头论足,悄悄群情。
窗前桌案上狼藉地摊放着笔墨纸砚,想来不久前仆人还在这里练字习画。
口中的牛肉还未咽下,盘中又多了一筷子白嫩嫩的鱼肉,楚先生的眉心终究皱成了“川”字。
“唉,刚从南纸店买了几个承担皮返来,这不是快清了然嘛,想劳烦先生替老朽写几个亡人名讳。这全部九霄镇啊,就数先生的字最好,老祖宗们见了也欢畅。”
一手羊毫字不但要写得端方标致,还要晓得归纳总结,融会贯穿。既要声情并茂,又要恰到好处。
……
这书画店的店东明显与楚先生熟悉,待先生在桌前坐定,白叟家又亲身送了碗茶水过来。
可贵一见的佳酿,在楚羿面前,却好似白水一坛。
李贵立于一旁,如同锋芒在背,被自家主子如此一番打量,腿肚子都突突了起来:“大、大……爷……另有菜没上齐,小的去厨房给您催催……”
开坛酬亲朋,香飘十里闻。
他正欲豪饮,却被蓝衣公子拦下,软言相劝。
这话对付的直接,连苏玨都不由为先生捏了把汗。
“飞白可喜好?”
忽闻他提及称呼一事,语气中似还带着几分怨嗔,楚羿沉吟半晌,淡淡道:“飞白愚莽……不懂朝堂上的事,只是听别人如许称呼,便也跟着做了。”言罢,还状似偶然地瞥了眼立于不远处服侍的家仆李贵。
“也罢。”沉默半晌,蓝衣公子一声轻叹,并未持续难堪楚先生。但见他独自提笔,于画前静思半晌,随即苦笑道:“李某倒是想起两句应题。”
相距五步之遥,一声恭恭敬敬的“李大人”,蓝衣公子挑眉看着楚先生弯下的脊背,本来飞扬的神采蓦地便落空了几分色彩。
这年代,读书人毕竟是少数,大家都恋慕那些个有学问的,会写字的。楚羿对此早就习觉得常,不温不火,随他们说去。
殷切成佳酿,窖藏为之存。
“某年某月某日,不孝男某某。谨以清酌时馐,至祭于显考某某府君之灵前。吊之以文曰:呜呼,痛维吾父,偶尔微恙,一病亡身。嗟余不孝,祸延严君。号天泣血,泪洒沾土……胡天弃我,一别吾分。魂游冥府,百喊不闻。瞻望不及,音容莫亲。哭断肝肠,情何故伸。兹当祭奠,聊表孝心。化悲为俭,化痛为勤。担当遗志,立室立品。先父地府有灵,来尝来品,呜呼哀哉!尚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