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叔母的声音,听来焦心似火。潘逸两眼发定,想不起个以是然。
她踩上人背,利落上马,随后摘去遮面的纱,将它塞于侍将之手。
见到他的踌躇,小鱼笑得无法,她在眼里藏了很多话,让他去想、让他去猜。她不由松开他的手,依依不舍地剥去那层黏附,而此次他只是怔怔地看着,没再握上、没再拦她。
很久,他都没回神,他随他的影子去了,凭借在马蹄下、凭借在她衣影间。但是她走得太快、太远,狠心肠把他的影子甩走。潘逸听到一阵支离破裂,风沙吹过,只留下些许残迹。
大漠风沙残虐,似藏着尖刀,削刮得人生疼。风大,还是有人赶路,马蹄踏破黄沙白骨,直奔周国边城。
女子一边疾步前行一边解去黑袍、粗衣。中间有婢子紧跟,将脱去的衣拿新的补上。
“守将安在?”
潘逸抬头,极当真地看着她。
“恭迎密使,车马已备,请!”
“你如何能走?这座城、你的家人,你都舍得吗?”
扔了一地的粗袍,就如蛇褪下的皮。转眼,她就换了身锦蓝立领胡服,如同变了一小我。她戴上松绿花冠,配上玛瑙长链,一头钻进马车内。这车身以楠木而制,上有雕狼纹,檐下四角垂有鎏金铃,皆刻周王之印。
刚入车坐定,有人冒昧突入,自说自画紧挨着她坐下。她似晓得他会来,一点也不惊奇。
他捡起几片残心,失魂落魄回了城,走在道中心俄然瘫倒在地,中了邪似地昏倒不醒。展开眼后,他又归去了,床没变,安排没变,甚么都没变。他就像做了场好梦,醒后恍忽好久。
寂静半晌,那张讨人喜好的嘴又蠕出三个字。
小鱼未理睬,只往前看了一眼,对车夫沉声命道:“上路。”
墨色披风如翼,一把拽走潘逸的影。他傻傻地站在原处,看着她消逝在沙的绝顶,看着大漠的风淹没一行蹄印。
世人不敢获咎她,皆垂首拱手以示敬意。
小鱼点头,攀着他双肩的手垂垂垂下。她含胸垂首不敢看他,眼里藏着泪,明显舍不得,最后却还是说:“我得走了。”
话音未落,一姑息仓促走到马前半跪在地,拱手见礼。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守将抬手,正欲命令。那人蓦地停下,马蹄声止于高大城门前,凭娇小的身形可看出是个女子。她脸上蒙着皂纱,黑袍紧裹,举头望向城楼,毫无半丝惧色。
这张脸不过十五六岁,乌溜清澈的眸还留有些许童真,她看人的眼神直勾勾的,仿佛不晓得怕,也不晓得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