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未了,沈拓如遭雷击,似悲伤肺,哪还坐得下去,与季蔚琇告罪一声,飞也似地出了县衙,惶恐之下差点连马都忘了骑回。
沈拓见他倨色皆收,心下流移,道:“长随遇着了甚么丧事?大高兴颜。”
季蔚琇谢过沈拓,又问千桃寺风景。
沈拓不由也笑:“明府两年多未曾见到家人,过几日兄弟会面,实是一桩丧事。”
沈拓惊奇:“季世子?”
沈母好久未曾来沈家哭嘀胶葛,沈拓猛听得她的动静,板着脸问:“她又有何事?”
沈拓不知不觉坐起家:“家中竟有这么多事等阿圆经手。”
铺兵掂掂手里的银,几钱重,正要推让,施翎早跑得远了,当下敢不敢担搁,去县衙寻沈拓递话。
季长随笑道:“确有一桩丧事,一时心喜失了态。”他摸摸脸,将扬起的嘴角往下一抹,仍摆出进退有度的脸来。
沈拓笑道:“冬北风朔,世子来得不巧,千桃寺桃花不发,倒是可惜。”
何栖笑道:“你家郎主有事出门,我看天,仿佛不好。”她昂首,灰云渐拢,金光收隐,怕是要下一场冻雨。
沈拓听沈母未曾肇事,面色稍缓:“既如此,回些礼畴昔对付,休管便是。赖世叔也是,回份礼,不亲去吃酒。虽未曾翻脸,也靠近不起来。”
何秀才老脸一红,羞惭道:“我情急,慌了手脚。”
何栖嫌冷, 将双足缩回被中,想了想手上堆集的事,叹道:“怕是不能够,近月尾,铺中、船队都有帐本策画,今岁营余颇丰,年底要治席,要列席单出来;姑祖父来年整寿,今岁要办寿宴,我们还要寻寿礼贺寿;牛二娘子前几日递了请柬请我吃茶,我又托了方家阿姊去宜州替我买缬染花布,等她归转,我还要谢她一遭;伯母又托话我,家中有节余,置买成地步收租。”
何栖目送他出门,北风割脸,比之去岁,本年冷上好些,几日寒冻,结了好些冰棱挂在檐下。虽是冷冬,炭火却备得充沛,暖被厚衣软鞋,出入也叫车轿,反未曾受冻。
阿娣烧了热水过来看何栖裹着大氅立在廊下,急道:“娘子怎在屋外吹风?郎主意了,定要叱骂。”
苟家如夏季枝头最后一片枯叶, 轻风一吹,落地与污泥同腐, 散场戏台, 唯余冷僻。
沈拓伸手将她拉回怀里, 道:“阿圆, 我们偷溜出去消遣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