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亥，上至岐山。或言贼前锋且至，上遽过，宿扶风郡。士卒潜怀去就，常常流言不逊，陈玄礼不能制，上患之。会成都贡春彩十馀万匹，至扶风，上命悉陈之于庭，召将士入，临轩谕之曰：“朕比来衰耄，托任失人，致逆胡乱常，须远避其锋。知卿等皆苍猝从朕，不得别父母老婆，茇涉至此，劳苦至矣，朕甚愧之。蜀路阻长，郡县褊小，人马浩繁，或不能供，今听卿等各还家，朕独与子、孙、中官前行入蜀，亦足自达。本日与卿等死别，可共分此彩，以备资粮。若归，见父母及长安父老，为朕请安，各好自爱也！”因泣下沾襟。众皆哭，曰：“臣等死生从陛下，不敢有贰。”上很久曰：“去留听卿。”自是流言始息。
禄山大惧，召高贵、严庄诟之曰：“汝数年教我反，觉得万全。今守潼关，数月不能进，北路已绝，诸军四合，吾统统者止汴、郑数州罢了，万全安在？汝自今勿来见我！”尚、庄惧，数日不敢见。田乾真自关下来，为尚、庄说禄山曰：“自古帝王运营大业，皆有胜负，岂能一举而成！今四方军垒虽多，皆新募乌合之众，未更行陈，岂能敌我蓟北劲锐之兵，何足深忧！尚、庄皆佐命功臣，陛下一旦绝之，使诸将闻之，谁不内惧！若高低离心，臣窃为陛下危之！”禄山喜曰：“阿浩，汝能豁我苦衷。”即召尚、庄，置酒酣宴，自为之歌以侑酒，待之如初。阿浩，乾真小字也。禄山议弃洛阳，走归范阳，计未决。
己丑，遇崔乾祐之军于灵宝西原。乾祐据险以待之，南薄山，北阻河，隘道七十里。庚寅。官军与乾祐会战。乾祐伏兵于险，翰与田良丘浮舟中流以观军势，见乾祐兵少，趣诸军使进。王思礼等将精兵五万居前，庞忠等将馀兵十万继之，翰以兵三万登河北阜望之，鸣鼓以助其势。乾祐所出兵不过万人，什什伍伍，散如列星，或疏或密，或前或却，官军望而笑之。乾祐严精兵，陈于厥后。兵既交，贼偃旗如欲遁者，官军懈，不为备。斯须，伏兵发，贼乘高低木石，击杀士卒甚众。道隘，士卒如束，枪槊不得用。翰以毡车驾马为前驱，欲以冲贼。日过中，东风暴急，乾祐以草车数十乘塞毡车之前，放火焚之，烟焰所被，官军不能开目，妄自相杀，谓贼在烟中，聚弓弩而射之。日幕，矢尽，乃知无贼。乾祐遣同罗精骑自南山过，出官军以后击之，官军首尾骇乱，不知所备，因而大败；或弃甲窜匿山谷，或相挤排入河灭顶，嚣声振六合，贼乘胜蹙之。后军见前军败，皆自溃，河北军望之亦溃，瞬息间，两岸皆空。翰独与麾下百馀骑走，自首阳山西渡河入关。关外先为三堑，皆广二丈，深丈，人马坠此中，斯须而满；馀众践之以度，士卒得入关者才八千馀人。辛卯，乾祐打击潼关，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