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是王皇后请的圣旨。说是趁春来日暖,南下之路便行,宜尽早将公主下嫁,也算赶趟道贺南诏新王即位。
三月在望。春意澎湃。
“诶!公子!”
辛夷没辨清真假,下认识地就急了。她仓猝伸出一只素手,兀地拉住了江离半截衣角,又是羞又是悔地点头。
二人就这么悄悄地倚靠着。残雪无声,东风不渡,枝头残落的梅花被风儿一吹,簌簌地坠落似雪。
她自称“我”,而不是“本郡君”。
好似胡蝶栖花枝,星斗吻海子,一点点天晕地转,倏忽间海枯石烂。
“因为是你给的罪,本公子心甘甘心。哪怕是一杯鸩毒,但见是你的手端来的,本公子也甘之如饴。”江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了些些沙哑,听得民气发倦。
天和十二年三月。长安,春。
六公主南下和亲,嫁与南诏王为妻。
她是那般心安。心安到说这些直白的话,好似也天然非常。
江离只咬出了一个字。简朴的一个字,微微上扬的尾音,被他说得风月无边。
和亲,向来只是以女子为筹马的,政治买卖。
可他恰好没有回身。仿佛用心肠晾着女子,感受着她主动抓他的衣角,那半晌间的光阴和顺。
——尘凡展转颠沛,棋局心悸诡谲,却独独在你的面前,卸下满面风霜浑身尘,远方故交归,光阴静好如此,赌书泼茶香。
本是十里红妆的大功德,长安城中人却心胸鬼胎。谁都看出,这桩和亲,是顶着红盖头的放逐。
辛夷的头都快低到胸前了。她攥紧衣角的指尖游移半晌,嫣红的眸底划过抹刚毅,便悄悄拉过那截衣角,上半身顺势就靠了畴昔。
中原尊,南蛮贱,还是个穷山恶水迢迢,远在岭南之南的南诏。小国寡民,路途悠远,就算是贵为王后,于大魏公主而言,也是自降身份的下嫁。
明显是逼迫人的话,却并不教人讨厌。反而柔情千转,缱缱又绻绻。
辛夷头都不敢抬起来了。却又微微歪着头,觑着如水的眼眸偷瞧江离。
加上六公主才因王文鸳之事,被褫了“建熙”封号,这桩赐婚便大有泼出去的水,今后存亡听天的打发意味。
江离没有再说话了。他忽的低下头——
她伸脱手,抄到前面,覆上了江离背部。他拥着她,她也抱着他。
“我会想你。你走的每一天,我都会想你。绵绵思远道,无穷无绝顶。”辛夷轻声呢喃,男人刻薄而洁净的背部就在她颊边,熟谙的沉香将她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