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韫之惭愧地深深一揖手,手都快碰到了膝盖:“郡君漂亮,韫之佩服。韫之从小与家妹相依为命,实在是不肯拂她的意义。就算自知违背大义,也只能顺风而行了。不过,我杜韫之发誓。”
杜韫心瞥了杜韫之半眼,眸底晕开抹凉薄:“宦海吃人,好处诡谲。哥哥和我,不是才经历过么?现在王家势盛,皇室也压不住,这第一个开刀的铁定是辛府。停俸禄只是开端,削封号是板上钉钉的,不过迟早罢了。被权贵丢弃的人,一日便可从云端跌到泥地。早点把话说清楚,还是看在昔日情分上,不至于过分冒昧。”
而现在的辛周氏,则只是个浅显的老妪,鬓边白发溜了出来,眉间有缕死灰。
“士农工商,尊卑有别。”辛夷判定接了杜韫心的话,那膈人的八个字,她不想听第二遍。
动机至此,辛夷立马换上副笑容,虚手一扶:“书公子快快请起。人间聚散有缘,也不能强求。我这就让账房给二位算薪,再送给你等一辆骡车,也算好聚好散,前路顺利罢。”
杜韫之顿了顿,见杜韫心只是瘪嘴,并没有较着的反对,才正色把话说了下去:“以我书公子的名义发誓:今后凡是郡君所召,我杜一字必至。”
最后一刀斩拘束,前路漫漫各四方,不知何日重相见,天定之缘再相连。
“祖母?”辛夷微诧,游移地迎了上去,“弟妹们即将出发,想来都要来拜别。祖母不在慈兰堂呆着,接管长辈的告别,来书塾是何为?”
突如其来的必定,让杜氏兄妹皆是一愣。
昔日的辛周氏,像是寒江独钓的隐者,斜风细雨中就勘破了尘凡。
“不错。”杜韫心下颌一抬,并不觉涓滴的尴尬或不忿,“昨儿是郡君,那就是官家朱紫,天然值得我杜韫心低头。但是明儿是百姓,那就是泥脚丫的布衣,天然就低我仕门一等。不是韫心用心要与郡君尴尬,而是韫心只认一个理……”
不见得有沉沦,也不见得有气愤。眸色安静得近乎于陌生人。
辛夷点点头,看向了杜韫之,神采波澜不起:“书公子觉得呢?”
“甚么告别。不过是回故乡出亡,需得这些虚礼节么。”辛周氏不在乎地笑笑,“老身是特地来找紫卿你的。你随我来。”
但是人的耐烦都有绝顶,杜韫之的面子再大,当杜韫心嘟囔出“仕为主,民为奴”,辛夷的仁慈终究耗尽了。
本来辛周氏杵在书塾院子里,一小我直楞楞地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