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回顾看去，便见立在她身畔的杜光武，目视火线，神情如铁，正与众将士一同高歌：
他们大陈的这位天子，公然是出了名的多疑，杜骁骑连铁炮都拿出来了，中元帝却还不知让金御卫夹攻。
秦素心下微暖，又往前看去。
她和顺地摸了摸秦素的头发，嘴角噙着笑意，就像是真的在安抚惊骇的小童。
秦素悄悄地看着他，不知何故，心底里竟然出奇地安静。
巨响与热浪以后，便是一片沉寂。
在那张平平暖和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慌乱、气结或是气愤，方才的他是甚么样，现在仍旧是甚么样。
方才瞧来还坚不成摧的圆阵，此时又多出了很多缺口。
“轰”，第二轮火炮，终是打响。
这是李玄度与桓子澄下的死令，亦是他们职责地点。
一股热浪劈面袭来，异化着肉身被火烤焦的气味，大片雪水扑上脸颊，衣裙上刹时便浸了水渍。
秦素的脑海中俄然冒出这四个字。
“同仇敌忾死生共，天威卷兮暴风摇；角声吹彻砺我心，心不怠兮歌九宵。”
这铁盾也不知是拿甚么做的，看着竟是比军中的圆盾还要健壮百倍，如果能用在疆场上，他广陵军又何惧赵国“控弦三十万”之威？
受伤的兵卒被敏捷抬下，空出的位置则有人缓慢地补上。若非圆阵当中多出来了数十具尸身，这圆阵就像从未曾蒙受过那样一次致命的进犯。
她背上负着的铁盾，已然被轰碎了几个角，铁盾上端亦震出了龟裂的纹路。
他侧首看去，便见旌宏背负的铁盾，已然被轰去了一半儿，幸得那一半儿是在上头的，秦素仍旧在铁盾的保护之下。
蓦地，圆阵中传来了一声号角，有降落的歌声随之响起。
这一回，秦素未曾闭眼。
“好。”杜光武再度一笑，便转头望向阵前，神情刹时沉肃，刹时间已是气味沛然，如山岳大河，竟是比宗师还要有气度。
但是，即便是血肉之躯，只消能护住秦素，他们也必须挡在她的前面。
气定神闲。
“天下强军出广陵，广陵将士挎长刀。”
秦素被他笑得怔住了，数息后，方才点了点头，回了他一笑：“定然不忘。”
在这一刻，她闻声了本身的心跳声，安稳而沉。那有力的心跳，一下下撞击着她的胸膛。她的呼吸也再没了方才的短促，吐纳之间，有若平常。
即使朱缨已焦，即使圆盾阵前军丧失惨痛，但是，这明朗的语声，却仍旧从那炮火余音中穿透而出，在空位四周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