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尧此回带来的书未几,此中所写所绘却非常晦涩难懂,玄之又玄。饶是楚羿,亦费了很多心力在解读上面。
他一介孤魂野鬼,无声无形,亲朋不识,即便缚咒得解又如何呢?回不得水中,不过在乡野间浪荡。这天下如此之大,那边又是他安身立命之所?
苏玨耳旁飘着世人的闲言碎语,目光落在书院前的两人身上。他畴前未曾想过,只是现在这么一想,只觉那二人举手投足间自成六合,确是与这粗乡鄙野格格不入。
他一时候心中郁卒,又深深看了李尧一眼,干脆走得离那两人远些,不再去听那些勾引之言。
只是面前此人仿佛并不这么想……他这几日来不眠不休地寻觅破咒之法,倒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这个“背后魂”似的。
——白云观之行,不急一时。
只是他尚未走出几步,身后竟变故顿生。
听了工头解释,李尧这才面色稍霁,他负手想了半天,遂言道:“既不是成心为之,倒也情有可原。只是李家虽家业殷实,银子却不是用来打水漂的,这一分一毫都是要用在刀刃上。你们整日里风吹日晒也非常辛苦,这多出来的砖瓦,我不消你折价退还,却可愿多加些工时赔偿?”
脸上莫名染了一层薄红,苏玨瞥了眼还是立于案前的楚羿,亦顾不得很多,便心虚地穿墙而去了。
可那也不过是一刹时的事,快到让人觉得是错觉,还将来得及反应,统统便又重新归于安静了。
听着大师你一言,我一语,林婶夹在中间急红了眼,连说楚先生是她家巧梅定下的,旁人可不准抢,惹得姑婶婆娘一阵轰笑嘲弄,好些时候才消停下来。
故此,这些光阴以来,除了教书外,楚羿便将全部精力都用在了读书上。起早贪黑,偶然乃至刚用过晚膳,便一头扎进书籍中,就那么一向熬到油尽灯枯,天涯模糊泛白,这才困乏地揉揉眉心,倒在床上小憩半晌。
工匠答道:“另有一些,都在房后摞着呢。”
一时反倒有些郁卒。
亦有很多乡亲闲暇时跑来围观,三三两两,一站就是半天。看工匠们修修补补倒是其次,多数都是为了亲目睹见村长口中的“大官”。
李尧叹:“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藏王菩萨发愿时,又岂会不知众生无尽,天国难空?”
笔迹七扭八歪,同之前如出一辙,只是其上模棱两可的言语,却叫民气里长了草,手心出汗。
忽而忆起多日前,李尧见先生家中漏雨,遂欲修补却被先生婉拒……他当时亦如面前这般含笑着,乃至未曾对峙己见。苏玨只当他已放弃,却那里想过他竟会如此大费周章,展转数日,只为得楚羿首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