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羿点头,眸间透着清冷了然,半晌,深沉道:“既如此,飞白也无妨明说。皇上即位三十余载,不问政事。现在朝堂骚动,朋党相争,奸佞当道,民怨久矣。大人非池中物,又怎甘心坐看别人在这乱局中失势放肆?故而这都城,大人迟早是要归去的。”

“若真如此……飞白可愿随我一同归去?到时以飞白的学问才调,若肯从旁助我一臂之力,你我二人今后定能成绩一番奇迹,留名于青史之上。”

佞幸佞幸,这些人以奉承获得君主宠幸,乃至以男色侍君,霍乱朝纲,为先人所不齿……莫非这丰神漂亮的蓝衣公子也同这群人一样?

先生一阵头痛,仿佛又见了常日里那些打滚耍赖的门生,倒是骂不得也罚不得。干脆权作充耳不闻,一拱手,独自分开,并无沉沦。

月上柳梢,室内暗淡,李贵得了应允,躬身入内。

《汉书》里说董贤为人斑斓自喜,哀帝瞥见,悦其仪貌,宠嬖日甚。出则参乘,入御摆布。常与上卧地。尝昼寝,上欲起,贤未觉,不欲动贤,乃断袖而起,其恩爱至此。

苏玨打小就糊口在村里,最远也不过跟着爹爹去趟镇上。要说这断袖龙阳,都是史乘里记录的故事,那里亲见过呐。

的确莫名其妙……

“记得飞白曾说,豪杰无乡,四海为家,想来也是尽情萧洒之人。而现在却甘心为这村野所困,莫非是内心挂念着甚么事,亦或……甚么人?”

“……”

倒是本身,才是那十年寒窗,一事无成,最后又放手人寰,让父母整日里以泪洗面的不肖子孙呐。

先生固然四壁通风,屋顶漏雨,为人却极爱干净。纵使衣衫补丁摞着补丁,也必定是一日一换洗。

蓝衣公子目光灼灼,脉脉含情,直瞅得楚先生眉心间的那一团沟壑凹得更深了。

看着先生一层层衣衫渐退,苏玨俄然坐立难安,一时候目光竟不知该去往那边。

状元返乡,那但是百年难遇的大丧事啊!街坊四邻驰驱相告,不为别的,只为沾沾喜气。那驱逐的步队锣鼓喧天,燃鞭放炮,李家乃至还在家门外设了流水宴以谢乡邻,热烈非常。

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忘了?”蓝衣公子瞪大眼瞳,难以置信地望向先生,斯须堪堪苦笑:“自我入九霄镇以来,你我二人结伴随游,谈文论政,秉烛夜谈。那日之事……我觉得你同我是普通心机,却未曾想竟换来一句‘忘了’,教李某……情何故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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