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中秋,伉俪方狎宴,嫂招之,珏意怅惘。女遣招者先行,约以继至;而端坐笑言很久,殊无去志。珏恐嫂待久,故连促之。女但笑,卒不复去。质旦,晨妆甫竟,嫂自来抚问:“夜来相对,何尔怏怏?”女微哂之。珏觉有异,质对整齐,嫂大骇:“苟非妖物,何得有兼顾术?”玉亦惧,隔帘而告之曰:“家世积善,曾无怨仇。如其妖也,请速行,幸勿杀吾弟!”女腼然曰:“妾本非人,只以阿翁夙盟,故秦家姊以此劝驾。自分不能育男女,尝欲辞去,以是恋恋者,为兄嫂待我不薄耳。今既见疑,请今后诀。”转眼化为鹦鹉,翩然逝矣。

珏一日偶游涂野,遇一二八女郎,姿致娟娟,顾之浅笑,似将有言。因以秋波四顾而后问曰:“君甘家二郎否?”曰:“然。”曰:“君家尊曾与妾有婚姻之约,何本日欲背前盟,另订秦家?”珏云:“小生幼孤,夙好都未曾闻,请言族阀,归当问兄。”女曰:“不必细道,但得一言,妾当自至。”珏以未禀兄命为辞,女笑曰:“騃郎君!遂如此怕哥子耶?妾陆氏,居东山望村。三日内当候玉音。”乃别而去。珏归,述诸兄嫂。兄曰:“此大谬语!父殁时,我二十余岁,倘有是说,那得不闻?”又以其独行郊野,遂与男儿交语,愈益鄙之。因问其貌,珏红彻面颈不出一言。嫂笑曰:“想是才子。”玉曰:“孺子何辨妍媸?纵美,必不及秦;待秦氏不谐,图之未晚。”珏默而退。

次夜,女出笑曰:“痛快!恶气出矣!”问:“何仇怨?”女曰:“曩已言之:纳贿诬奸,衔恨已久。每欲浼君一为昭雪,自愧无纤毫之德,故将言而辄止。适闻纷拏,窃以伺听,不料其仇敌也。”封讶曰:“此即诬卿者耶?”曰:“彼典史于此十有八年,妾冤殁十六寒暑矣。”问:“妪为谁?”曰:“老娼也。”又问爱卿,曰:“卧病耳。”因冁然曰:“妾昔谓汇合有期,今真不远矣。君尝愿破家相赎,犹记否?”封曰:“本日犹此心也。”女曰:“实告君:妾殁曰,已投生延安展孝廉家。徒以大怨未伸,故拖延因而。请以新帛作鬼囊,俾妾得附君以往,就展氏求婚,计必允谐。”封虑势分差异,恐将不遂。女曰:“但去无忧。”封从其言。女嘱曰:“途中慎勿相唤;待合卺之夕,以囊挂新人首,急呼曰:‘勿忘勿忘!’”封诺之。才启囊,女跳身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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