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这晚人客来往不断,幸得几个内亲照顾。家下人等见凤姐不在,也有偷闲歇力的,乱乱吵吵,已闹的七颠八倒,不成事体了。到二更多天远客去后,便预备辞灵。孝幕内的女眷大师都哭了一阵。只见鸳鸯已哭的昏晕畴昔了,大师扶住捶闹了一阵才醒过来,便说“老太太疼我一场我跟了去”的话。世人都打谅人到悲哭俱有这些言语,也不睬会。到了辞灵之时,上高低下也有百十余人,只鸳鸯不在。世人慌乱之时,谁去捡点。到了虎魄等一干的人哭奠之时,却不见鸳鸯,想来是他哭乏了,暂在别处歇着,也不言语。辞灵今后,外头贾政叫了贾琏问明送殡的事,便筹议着派人看家。贾琏回说:“上人里头派了芸儿在家照顾,不必送殡,下人里头派了林之孝的一家子照顾拆棚等事。但不知里头派谁看家?”贾政道:“闻声你母亲说是你媳妇病了不能去,就叫他在家的。你珍大嫂子又说你媳妇病得短长,还叫四丫头陪着,带领了几个丫头婆子照看上屋里才好。”贾琏听了,心想:“珍大嫂子与四丫头两个分歧,以是撺掇着不叫他去,如果上头就是他照顾,也是不顶用的。我们那一个又病着,也难照顾。”想了一回,回贾政道:“老爷且歇歇儿,等出来筹议定了再回。”贾政点了点头,贾琏便出来了。
王夫人即传了鸳鸯的嫂子出去,叫他看着入殓。逐与邢夫人筹议了,在老太太项内赏了他嫂子一百两银子,还说等闲了将鸳鸯统统的东西俱赏他们。他嫂子磕了头出去,反喜好说:“真真的我们女人是个有志气的,有造化的,又得了好名声,又得了好发送。”中间一个婆子说道:“罢呀嫂子,这会子你把一个活女人卖了一百银子便这么喜好了,当时候儿给了大老爷,你还不知很多少银钱呢,你该更对劲了。”一句话戳了他嫂子的心,便红了脸走开了。刚走到二门上,见林之孝带了人抬进棺材来了,他只得也跟出来帮着盛殓,冒充哭嚎了几声。贾政因他为贾母而死,要了香来上了三炷,作了一个揖,说:“他是殉葬的人,不成作丫头论。你们小一辈都该行个礼。”宝玉听了,喜不自胜,走上来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贾琏想他平日的好处,也要上来施礼,被邢夫人说道:“有了一个爷们便罢了,不要折受他不得超生。”贾琏就不便过来了。宝钗听了,心中好不安闲,便说道:“我原不该给他施礼,但只老太太归天,我们都有未了之事,不敢胡为,他肯替我们尽孝,我们也该托托他好好的替我们伏侍老太太西去,也少尽一点子心哪。”说着扶了莺儿走到灵前,一面奠酒,那眼泪早扑簌簌流下来了,奠毕拜了几拜,狠狠的哭了他一场。世人也有说宝玉的两口儿都是傻子,也有说他两个心肠儿好的,也有说他知礼的。贾政反倒合了意。一面筹议定了看家的还是凤姐惜春,余者都遣去伴灵。一夜谁敢安眠,一到五更,闻声内里齐人。到了辰初发引,贾政居长,衰麻抽泣,极尽孝子之礼。棺木出了门,便有各家的路祭,一起上的风景不必细述。走了半日,来至铁槛寺安灵,统统孝男等俱应在庙伴宿,不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