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块绝顶美质的羊脂白玉,通体凝脂温润,做潜龙回环之形。在敞亮的灯光下,放出淡淡温和光晕,不消看就是件百年可贵的珍惜宝贝,就算已有思惟筹办,在看到这块玉时,李太后的心不由自主的猛跳了几跳,握着念珠的手因为过分用力,骨节处变得有些发白。

手放在黄龙戏水的粉彩茶杯上,带着苦衷的眼神流连不定,万历似成心似偶然的道:“自古帝王都是以孝治天下,儿子不敢对比历代先皇,也只能尽点如许的孝心了。”

在外头听到动静不妙,黄锦吓得赶紧跑出去一看,不由得惊得呆了:“哎哟……这是如何的说?”

在太背工中长长的佛珠转到第三个圈的时候,万历终究开了口:“明天儿子来,是有一件事就教母后,也有一件事禀告母后。”

万历的怔忡望着太后,怒极反笑:“朕真是悔怨,当日听了那一群陈腐蠢臣的话,如何就没有将张居正阿谁奸贼戮墓鞭尸。”

“母后大贤大良,儿子天然是佩服的很。嗯,慈宁宫的佛堂也是她走后的那一年建的。”万历呵呵笑了几声,眼神在太背工上紧握的佛珠上转了一圈:“只是不知烧香念佛,母后的心就能获得知己安宁么?半夜梦回的时候,母亲没有感觉有人在地下日日夜夜望着您,佛祖就真的能佑着您睡得安稳么?”

李太后的手倏得握紧,半晌后终究松开,伸开的手揉了揉额头,声音有难以粉饰的倦意:“哀家晓得你对当年那件事还是抱恨在心,但是这么多年畴昔了,天子你也该晓得明白,就算当年哀家做法或有不当,为了这大明江山,宗庙社稷,究竟证明哀家并没有做错,时至本日你是以与哀家一向内心有隙不亲,身为母亲,哀家却向来没有怪你一次。”

瞪着这个粉团子一样阿蛮,见他皮肤乌黑,眉墨唇红,两眼如同点漆,眼神灵动如飞,不知为甚么,看着阿蛮这一张脸,不知为甚么内心俄然生出一种莫名的熟谙感,总感觉这张脸好象在那见过的……脸上不悦的神情放缓,遂然开口:“你就是阿蛮?”

春禧阁再一次隐入悠长的沉默中,与此同时,天气已经完整暗了下来,剪香战战战兢兢出去点上了灯。

头胀欲裂的李太后只感觉心口处一阵突突乱跳,狠狠的闭了一下眼旋即展开,“天子到哀家宫里来,如果存候,孝心到了也就是了。如果另有别的事说,就快点直说罢。”说这句话的太后声音降落,气若游丝,较着得悲伤痛情已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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