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替薛绍研完半砚烟墨,又坐在中间看他誊抄奏章,心中垂垂有了一些筹算。她是盘算主张要去争皇位的,不管将来薛绍是功是过,她都会为他争一个超一品君侯。只是不知薛绍……

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才不枉幼时阿耶对他的那一番教诲。

男儿此生当如是,披荆斩棘,血战疆场。

薛绍正色道:“莫非另有比十六州府都督来朝,更加首要的闲事么?”

承平一怔之下,下认识地抬起手,也去试他额头上的温度。肌肤相触之下,薛绍的身材微微一僵,温度也比昔日要略烫一些。俄然之间,他握住了她的手腕,又低低唤了一声公主,眼中有很多莫名的情感在翻涌。

自从薛绍承诺陪她出去踏青今后,大漠中便接连吹了好几场沙尘暴,直教人睁不开眼睛。承平抄书抄得烦了,干脆跑到薛绍房里去替他研墨。眼看着墨锭混着净水,在砚台里渐渐晕开,她本来烦躁的表情又垂垂变得安好。

使者们不敢冒昧,一个接一个地走上前来,奖饰唐军军功赫赫,大唐天威浩大,并且这番威仪将万世长存。承平神采不喜不怒,也未曾赞美或是怒斥,使者们一面测度着她的意义,一面愈发惴惴不起来。

她看不懂薛绍眼底的情感,却晓得他的体温异于平常。

安西都护说,明天十六州府的人就会过来朝见,只是眼下已颠末端辰时,安西都护府却还将来人,只怕这事要黄。

承平脱口而出,却发明本身落入了薛绍的套子里。薛绍闷闷地笑了两声,又正色道:“那便是了。既然公主不嫌弃,臣亦不介怀,又何需再为此事烦恼?”

她叫他薛绍。

只要薛绍还在身边就好。至于踏青还是研墨,又有甚么相干?

她心中正乱七八糟地想着一些事情,俄然感遭到额前一片温热。回神看时,才发明薛绍已经搁了笔,抬手覆在她的额头上,仿佛是在摸索温度。她偏头看他,递了个扣问的眼神。

只是在喧闹的深夜里,他老是会做一个分歧平常的梦。梦里有巍峨的大明宫,落日照了一地的昏红。一名宫装女子站在大明宫前看着他,神采安静,一双标致的凤眼里却尽是哀痛。

既然是承平公主点名要见人,安西都护也不便禁止,马上命人将波斯都督带了过来。这位波斯都督兼波斯故王之子年纪已经不轻,面庞间也颇显老态,有着西域人特有的高鼻深目和一头卷曲的栗色短发。只是,他的长安话却说得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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