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承诺着,目光却只在韩芾身周打转,本来因着天热,韩芾本日只穿了一件半旧的家常宽袍,开襟散袖,连腰带都没有束,全部前胸都暴露了出来,又歪躺在藤椅上,形状非常不雅。
韩芾惊道:“范大人当年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另有甚么人能比他更短长?”
陈闱把这统统收在眼里,心中嘲笑,面上却不露分毫,持续道:“那陆文远本是靠着凭借范大人才得以上位,以后却背信弃义,反咬一口,恩将仇报,鸠占鹊巢,害得大人家破人亡不说,身后亦要遭人唾骂。如此德行废弛的无耻小人,怎配坐上一国首辅的位子?把江山社稷交到他手中,还能有天下百姓的活路吗?韩大人,您就算不是为了范大人,莫非就没想过要为这大明江山做些甚么吗?”
那少年却笑意如常,并没有因为他的失礼而表示出不悦,反倒像是见惯了这般风景似的向他拱手揖了一揖:“翰林修撰陈闱见过韩大人。”
陈闱微微一笑:“傅大人和赵大人的确贤达,五部尚书也各司要职,位高权重,但大人您却有一样他们谁都没有的东西,只这一样,便可把他们甩下千里了。”
韩芾一愣,随即惊上加惊,脱口呼道:“莫非是……”
朝中有位言官名叫韩芾,常日里供职于六科,虽只是个从七品的小官,但笔下却很有些乾坤,是以一向被范哲甫纳为羽翼,用以进犯政敌。
陈闱淡淡笑道:“我说的这小我,可比范大人短长多了。”
韩芾震惊道:“是谁?你不过入仕月余,那里去识得如此人物,不会说的就是你本身吧?”嗤笑一声:“你前程无量是不假,但现在也不过是个六品修撰。那陆文远的权势倒是比当年的严庸还要显赫,如果没有个像范大人一样的背景,与他对抗无异是以卵击石。”
陈闱一向笑笑地看着,韩芾对上他清澈的目光,终是感觉有些窘,便又拿出了言官那副刻薄高慢的模样来,冷下脸道:“陈大人不必过谦,你的品级远在我之上,何必以大人相称。”
他说至后半段,声音压得越来越低,但“范哲甫”三个字却在韩芾耳中如惊雷炸响,使他浑身都为之一颤,立时拉开了与陈闱的间隔,警悟道:“你提这个何为?”
韩芾皱了眉,冷哼一声道:“真乃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如果经历过当时风声鹤唳,大家自危的局面,见地过严庸削人官职,择人脑袋的手腕,便不会在这里对着老夫说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