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屋内咀嚼西瓜的声音停止,又沉默了半晌,旋即茅庐的门被兀地翻开,一名墨客样的男人走了出来。
是个傻子。
他从没有如许感觉,这一瞬的欢乐就抵过了半生的酸楚。
锋利的石头把他的下颌刮出了条大口儿,发髻也疏松开来,鬓边的白发混乱地垂落,看上去更添惨痛。
父亲老是太笨拙。而他,却已无可转头。
“皇上!”锦衣卫一声惊呼,赶紧奔了畴昔。
心有灵犀。相背而行。血脉的默契在这一刻,同时作出了最不堪的决定。
而那反方向的男人没有转头。只顾沿着御水沟,若中了梦魇般,往某个方向荒荒走去。
沉闷的响。扑起灰尘一片。
氛围里不安的气味,护城河压抑的昏水,都让城中人嗅到了天机:逆卢主谋的抓捕已经开端。帝王令,正国法,当场处斩。
山雨欲来风满楼。各方人马分歧平常的变更,已经在顷刻间传遍了长安城。
“儿啊――”
锦衣卫压下心底的钻痛,刚想领命拜别,倒是瞳孔猛地一缩。
斩尽身边一个个亲人,然后无愧于帝冕之重,然后只剩下他一个,坐在高高的龙椅上。
辛夷越跑越快,气儿都接不上来,却还拼了命地迈动双腿,任豆大的汗珠一起洒。
暗中锦衣卫的眼泪刹时就滚下来了。
同时,那厢。在感业寺下山至城中的山路上,辛夷也在急惶惑地往前走着。
倒是个只能扮演半晌的父亲。
就算有皇令“退下”,暗中的锦衣卫也看不下去了。
浑身泥浆,灰头土脸,乃至膝盖都被沙砾擦破,鲜血从小口儿里排泄来。但是李赫却浑然不觉,只顾慌慌地爬起来,持续向那男人追去。
李赫仍然管不得这么多,赶紧爬起来,惨白地唇紧抿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追去。
但是,父亲必须往回走,儿子也必须往前走。宿命的挑选和态度,在最开端的开端就定下了结局。
而那祭坛的名字,叫做“国”。
李赫愣了半晌,忽地笑了。笑得眼泪汗水一块淌,淌到唇角咸得却尝不出味道。
男人没有再往前走。也没有转头。
下山,找他,抢在御林军之前。去护城河某个位置找他。
他没有看李赫半眼,出门就径直沿着御水沟往某个方向去。只是那脚步若喝醉了酒般,步步都是不稳。
另一边,大明宫获得锦衣卫传回的帝命时,由大理寺卿亲身点御林军百名,马不断蹄,鼓声频传,沿护城河访拿逆犯。
李赫追得更慌了。他奋力地摆动着年近半百的身躯,追逐的法度深一脚,浅一脚,看上去非常笨拙。但是他追得急,前头的男人走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