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坐着。毫无发觉的呆坐着。雨水湿了他墨发,浸了他素衫,脏了黄绫圣旨,他也在雨中一动不动。
转眼间,原地就剩下了江离。另有林地上的圣旨,另有暗中一样大气不敢出的影卫。
“不是这句。”江离盯着标兵,目氲血意,“圣旨的后半句。”
他干脆一把将圣旨扔在地上,哭喊了句“不干了!要命的活不干了!”,就屁滚尿流地上马,逃也似地拜别。
一刻,两刻,三刻……
“要下雨了。”钟昧轻道一句,再看眼林中还是板滞的江离,还是没勇气,上前劝一句主子避雨。
他们也早腻了一背盗汗。
而别的一道黄绫圣旨,跟着标兵的马蹄南下,正幸亏道上遇见了江离,可万没见到那般好神采了。
标兵见江离没理他,盗汗冒得更凶了:“棋公子……这但是天大的恩赐,隆恩浩大哩……公子现在不再是布衣,而是官老爷,棋博士兼翰林大学士哩……江公子,哦不,江大人,恭喜……”
幸亏夏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半刻,暴雨就停了,乌云转动了番,重现出朗朗晴空。
本来江离蓦地抬开端,死死盯紧了他:“尔等影卫再多嘴,杀无赦。”
男人的腔调愈慢,嗓音是轻柔的,每个字却如凝了层霜,顷刻就冻得人骨头发酸。
钟昧叫苦不迭,游移了几番,才壮了口胆量,飞身下树,靠近江离:“公……公子……下雨了,请避避罢……不然一个雷打下来,就伤害了……”
春末初夏,暴雨酝酿。
钟昧感到雨水滚进他衣衿,冻得他牙齿咯咯响。
影卫们不敢动。林中鹄立的江离也没有动。
他也说不出那里不对。面前男人容颜如月,话也是平常话,仿佛没甚么非常。
之前只是晋王和辛女人独处,自家公子就要血洗金翅楼。现在天子憋了大招,直接来了赐婚,他们底子不敢想,成果会是甚么。
最后一句话,令其他影卫忙不迭点头:“不去不去!你不要命你去!我甘愿本身被雷劈死,也不去惹公子!”
官道郊野的一爿林子里,因为刚出蜀地,还能闻声鹧鸪幽长的鸣啼,触目所及已是秦岭苍郁的松柏,满地松针被日光鎏了层金。
一轮金日刺眼,初夏暑气复升,松林里满盈着青草的芳香和鱼戏莲叶声,林中的男人仍然独坐,一言不发。
旋即竟是礼也不可了,刷刷就躲回树上,任凭其他影卫再撺掇,也不敢多出一个字,只顾缩在旁颤抖。
钟昧深吸一口气,兀自发闷,他瞧瞧不知何时变暗的日光,一爿乌云已渐渐将天幕染成了乌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