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韫之脸一冷,寒声道:“不必了!”
“徐三哥但言无妨。”杜韫心随口一道。
唯有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他笑了。
徐岱攥紧了拳头,头都快低到胸口了,浑像个被人训了,气味蔫了的孩子:“是……是我的错……”
他只是深深看着徐岱,欲言又止,眼角似有晶莹明灭,常日灰尘不惹的一身清骨,竟多了一分风月连绵。
很久。徐岱终究眼眸一亮,脱口而出:“有!我从东洋给你带了上好的狼毫,你拿来写字儿最好了!我把笔给杜九妹了,这就去取来!”
话说琴公子徐岱从王府出来后,倒是脚步一滞,偏巧不巧地撞上一小我,恰是书公子杜韫之。
“不,不要!”过耳“哥哥”两字,想到阿谁“小八”,男人立马急了,前时思前想后的事,恨不得一口应下来。
春末尽,初夏至,风摇荷动一室水精帘。
“笔就拿给家妹用罢。人都无所谓,又何况一支笔。”
杜韫之盯着徐岱,一字一顿:“以是,连劈面求证都不敢,而是托人传话。”
一袭素衫远去,墨染天涯,眼看着就要消逝在视野里。
徐岱挠挠头,抹抹汗,舌头快打结了,也插不进半句辩论,只得偃旗息鼓地一个劲儿反复:“是我的错……是我错……”
徐岱一愣。
东洋的花儿开了,长安的花儿开了,那些欲语还休的人间交谊,也着花儿了。
徐岱清咳两声,额角急得都排泄了细汗:“小八……我……”
“多谢杜九妹了。”男人大喜,深深揖手,笑得暴露半圈白牙。
徐岱干脆偏过甚去。
“不敢冒然?”杜韫之持续走近,玩味着这几个字,一声凉笑,“以是,先去见了家妹,而不是我。”
杜韫之身子一抖,还是没转头。
男人唇齿开阖几番,倒是挤不出半句完整话,唯有愈慌乱的脸愈红,本来一身玄衣落拓,现在却笨到了极致。
案上狼毫,尖健齐圆,一看便代价不菲。
男人踯躅上前来,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在案上,像个小孩般,峻洒的容颜噙了分哀告:“在杜家最流浪的日子,我却在东洋清闲,我晓得……小八,小八必定是怨我的……他号书公子,痴字道,我便从东洋给他带了一枝名家所制的狼毫……他必然欢乐,或许就不那么怨我了……还请九妹帮我说些好话……”
“小八!”
一句问坦直坦白,像一把刁钻的小刀,直直地往徐岱心尖上刺。
杜韫之直觉一坨棉花堵在胸口,喘不上气来:“三年间,家属落败,流落流浪,我是不堪忍耐,但幸亏我另有我的字,我未曾一日,一刻,一念,因为身处贫困,而玷辱了我的字。它们还是洁净的,傲岸的,如初的。有我的字,再苦的日子,也总有一分活下去的来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