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呵。你爹还没说甚么，你就先把存亡状立下了。”辛歧咧了咧嘴角，“你现在满脑筋想的都是这些？你且放眼看看，我辛府到处断壁残垣，族人的尸身还未入棺，你祖母才方才换上寿衣，你且体贴的都是风月之事？”
辛歧先是嘴角勾了勾，可又蓦地换上副佯怒的神采，喝道：“不孝女！鬼鬼祟祟，成何体统！”
但是一个暗夜之王的北飞鱼，一个棋绝天下的棋公子，都是豪杰惺惺相惜，天然说敞亮话谁也没见怪。
同月。御驾进入关中，邻近长安。天子李赫连下十二道圣旨，加急送到了李景霈手中。
本就是山高天子远，放肆才有道儿。而万岁爷的俄然返程，就如同把一只猫儿丢进了耗子窝。
江离只是微微一挑眉梢，脸上的寒气垂垂消逝：“北飞鱼，若只是浅显人，怎能在这乱世中予她静好？莫非你不感觉，你口中最伤害的强大，反而能护她一世全面么？”
辛夷脸一僵，讪讪道：“但是爹……”
而剩下的十道，则道道都是责问王家，言辞毫不包涵，大有一回京就算账的架式。
辛夷怔怔，更加难堪了：“但是女儿觉得爹……”
那边住的是窦安。亲上加亲，最合贰情意。他得去提点他几句，万不能输给了江离那小子。
“傻女儿。常日聪明，到这头还胡涂了。”辛歧捋着髯毛，看着倩影消逝的方向，内心有些自责，刚才是不是装得过分了，“我和江离说的那些话，怎好给你说。”
辛歧双手负于身后，含笑有些哀然起来：“棋公子，别怨我说话直。我只是作为一个父亲，要拜托女儿的下半辈子，容不得任何，哪怕一丝丝的不测，让我的女儿皱眉或堕泪。她是晚晚留下的独一血脉，是我亏欠了十几年的掌上明珠。我只能慎之又慎了。”
辛歧点了点头，辛夷便敛裙拜别，倩影敏捷地消逝在檐下柳影里。
辛歧叹了口气，自顾说了下去：“我不是不通道理的人，只是不肯看到她今后的伤悲。哪怕会让她记恨我，哪怕她会痛彻心扉，但总好过今后担惊受怕，乃至大不幸地孤苦余生。这孩子太聪明，像极了她娘。我本不肯她涉足棋局，但她仿佛欢乐，倒也放了她去。但是你和她这件事，我决计不承诺。我只想她跟个浅显人，柴米油盐就好，长命百岁就好。”
辛歧摇点头，想着辛夷那受了气的小样儿，有些烦恼地扯断了几根髯毛：“你本身问江拜别罢。归正我如何说，你都是不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