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媒婆接着,见他是个穷鬼,也不非常动火他的。吃过了一盏茶,便开口问道:“秀才官人,几时回家的?甚风推获得此?”子文道:“来家五日了。本日到此,有些事体相央。”便在家手中接过封筒,双手递与王婆道:“薄意伏祈笑纳,事成再有重谢。”王婆推让一番便接了,道:“秀才官人,敢是要说亲么?”子文道:“恰是。家下贫困,不敢仰攀富户,但得一样儒家女儿,可备中馈。延子嗣足矣。积下数年束修,四五十金聘礼也好勉强出得。乞妈妈与我访个呼应的人家。”王婆晓得穷秀才说亲,天然高来不成,低来不就的,却难推拒他,只得答复道:“既承官人厚惠,且请回家,待老婢子渐渐的寻觅。有了话头,便来回报。”那子文自回家去了。

却说春秋时,郑国有一个大夫,叫做徐吾犯。父母已亡,止有一同胞妹子。那蜜斯年方十六,生得肌如白雪,脸似樱桃,鬃若堆鸦,眉横丹凤。吟得诗,作得赋,琴棋书画,女工针指,无不精通。另有一件好处:那一双娇滴滴的秋波,最会相人。大凡仕进的与他哥哥来往,他常在帘中偷看,便识得那人贵贱穷通,毕天生果,分毫没有不对,以是一发名重当时。却有大夫公孙楚聘他为妇,尚未结婚。

现在再说一个生女的富人,只为倚富欺贫,思负前约,幸亏太守廉洁,成其姻事。厥后妻贵夫荣,遂成嘉话。有诗一首为证:

那韩子文刚好归家,见官方如此镇静,便漫步出门来玩景。只见背后一小我,将子文忙忙的扯一把。转头看时,倒是开典当的徽州金朝奉。对着子文施个礼,说道:“家下有一小女,本年十六岁了,若秀才官人不弃,愿纳为室。”说罢,也不管子文要与不要,摸出吉帖,望子文袖中乱摔。子文道:“休得讽刺。我是一贫如洗的秀才,怎接受得令爱起?”朝奉皱着眉道:“现在事体急了,官人如何说此懈话?若略迟些,恐防就点了去。我们伉俪两口儿,只生这个小女,若远远的到北京去了,再无相会之期,如何割舍得下?官人若肯俯从,便是救人一命。”说罢便考虑要拜下去。

那公孙楚在吴国住了三载,免罪还朝,就代了那上大夫职位,繁华已极,遂与徐蜜斯偕老。假定当日蜜斯贪了上大夫的阵容,嫁着公孙黑,厥后做了叛臣之妻,不免守几十年之寡。即此可见目前贵贱都是论不得的。说话的,你又差了,天下好人也有穷到底的,莫非一个个为官不成?鄙谚道得好:“赊得不如现得。”何如把女儿嫁了一个财主,且享此目前的欢愉。看官有所不知,就是会择婿的,也都要跟着命走。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却毕竟不如嫁了个读书人,到底不是个没望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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