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首的中年人看了少年人一眼,悄悄问道:“如何了处默,那里不舒畅,吃不下饭?”
少年人眼红红的,吸了一口鼻子,端起碗来,呼啦啦几口吧糜子饭囫囵吞枣地吞下去。也不晓得一起吞下去多少眼泪和鼻涕。
说完了老的,牛叔又提及了小的:“处默啊,别怪你爹。本年关中大灾,朝廷艰巨,军中补给不敷。我们朔方靠着你爹胡搅蛮缠,还算好的,总算能有一口糜子饭吃,其他几路已经是半饥半饿,食不充饥了。眼看着天一每天变冷,说不得哪天下起雪来,这日子可就更难过了,你爹是心急上火啊。”
现在是金河道行军总管、右武卫大将军、卢国公程知节的帅府,帅府里最好最大的一间房是程知节的帅帐,窗户上新贴着窗纸,被风吹得哗啦啦的让民气惊胆战。
至于下首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一样的魁武,一样的端倪,一样的满脸虬髯,只是那虬髯短了些。此时正端着碗,看着那糜子饭有一口没一口地扒拉着,愁眉苦脸,仿佛那不是饭是苦药。
睡觉多好,省力量,睡着了也就不感到饿了,多好。
这是晚食的时候,大唐人一天只要两餐,朝食和晚食。没有早点、午餐、下午茶、夜宵。这年初粮食紧缺,粮食贵重,粮食就是天下的命,粮食就是王朝的根底,可不能跟着你华侈。以是上至皇家、满朝勋贵,下至黎庶,都是本着节俭名誉,华侈光荣的理念每日二食,过期取消。
程知节搓着大板牙,叹了一口气:“老牛,这狗养的长孙无忌就这么像叫花子一样打法我们,有一顿没一顿的,军中存粮可未几了,再要不来给养,大雪封路,就是有粮食也没体例运啊,夏季可如何过?他娘的柴绍早不抱病,万不抱病,恰幸亏这时候抱病,让老子来接他的烂泥塘,早晓得如许你,老子也该装病才是。”
贞观三年,八月十一,申时。
早晨饿了,对不起,睡觉。归正大唐有宵禁,哪儿也去不了,入夜后只要洗洗睡。
作为同生共死,穿一条裤子的老伴计,牛进达对老程的抱怨充耳不闻,不过面前这局势实在是让人忧愁啊。粮食不敷,天然士气降落,没有盐吃,军士们浑身乏力;没有充足的药材,迟误了很多军士的救治。而最大的困难就是北方酷寒的夏季,没有充足御寒的衣物,别说抵抗突厥人的攻击,能不能保住小命比及来岁春暖花开时节都难说,还拿甚么去反击?
不到一丈高的土围子围着的就是朔方城,黄土铺就的街道被北风一吹,漫天的灰尘飞扬雾蒙蒙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