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玨眼睁睁地看着李尧出了先生家门,背影垂垂消逝于村间巷子。又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候,楚羿方才抓起一旁酒坛,倒满面前酒碗。
见楚羿不答,李尧横眉嘲笑,持续诘问:“为人子者,杀父之仇该当如何?!”
可那不是本身的手啊……
听着从对方口中而出的“乡野之人”,苏玨不由垂了头,苦苦一笑。笑本身当初真觉得那少年是从南面逃荒而来贫苦孩子,因而班门弄斧,贻笑风雅。
“均存——”但是一口热意堵在喉间,倒是不管如何也发不出声音。他喉咙耸动,再开口,每吐一个字,便好似正从口中撕出血肉:“均存……重情重义……飞白……爱护……”
复又想起当年那少年忽见此棋时的神情,一时候竟是不敢去细思那面庞背后的痛苦。
“国仇且罢了……家恨呢?”
“仁、义、礼、智、信。”楚羿冷冷哼笑:“家父平生赤胆忠心,鞠躬尽瘁,竟然落得如此了局……”
苏玨又感觉胸口像被甚么人攥住了一样,拧着似的疼。
李尧错愕。
这酒是陈年的土烧酒,每年新粮进仓,五谷齐备,寒露将至时酿制,技术粗糙。苏玨活着时亦曾饮过,尚还记得那滋味,入喉后辛辣爆裂至极。
楚羿兀自闭了眼:“一朝天子一朝臣……但凡是一脚踏入这宦海者,想必身后都备着副棺材。盛极必衰,物极必反,人有人的气数,国亦不异。现在朝堂如此,或许只是气数尽了。”
将手中棋子重新摊放于盘上,眸间失了温润笑意,头一次如此庄正严厉,李尧坐直了身子,定定望向楚羿。
楚羿不去看李尧,双目直直盯着棋盘,便仿佛一尊不会动亦不会说话的泥塑。
“苏玨……”楚羿俄然侧过埋在手臂间的头:“我当年对不住你,亦从未对你好过……只是我现在想对你好……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
见他这般喝法,苏玨暗自心忧。
烈酒顺着棋盘而下,流了一榻一地。
“这棋……本是我方家之物。我出世之年,父亲为庆我出世,便特地托人去滇南烧制了一套永子,又选了上好的侧楸木制成棋盘。这棋盘下方,便刻着我的名与生辰。”
不知本身当年自发得是地围着人家说文解字的时候,那少年内心是作何感触的?
楚羿伸手摸了摸面前的棋盘,随即也不管满盘的棋子酒液,便倾着身子,整小我趴伏于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