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二十二岁了,但是五四活动还没出世呢。男女的寒暄还不是浅显的事。我毕业后便做了小黉舍长,平生最大的名誉,因为她给了我一封贺信。信笺的开端――印着一枝梅花――她注了一行:不要复书。我也就没敢写复书。但是我仿佛心中燃着一束火把,无所不消其极地清算黉舍。我拿办好了黉舍作为给她的复书;她也在我的梦中给我鼓着得胜的掌――那一对连腕也是玉的手!

她父母在家的时候,她只能隔着窗儿望我一望,或是设法在我走去的时节,和我笑一笑。这一次,她就像一个小猫赶上了个好玩的伴儿;我一贯不晓得她“能”如许活泼。在一同往屋中走的工夫,她的肩挨上了我的。我们都才十七岁。我们都没说甚么,但是四只眼相互奉告我们是欣喜到万分。我最爱看她家壁上那张工笔《百鸟朝凤》;此次,我的眼匀不出工夫来。我看着那双小绿拖鞋;她今后收了收脚,连耳根儿都有点红了,但是仍然笑着。我想问她的功课,没问;想问重生的小猫有全白的没有,没问;心中的题目多了,只是口被一种甚么力量给封起来,我晓得她也是如此,因为瞥见她的白润的脖儿直微微地动,仿佛要将些不相干的言语咽下去,而真值得一说的又不美意义说。

没有像那一回那么美的了。我说“那一回”,因为在那一天那一会儿的统统都是美的。她家中的那株海棠花正开成一个大粉白的雪球;沿墙的细竹刚拔出新笋;天上一片娇晴;她的父母都没在家;明白猫在花下熟睡。闻声我来了,她像燕儿似的从帘下飞出来;没顾得换鞋,脚下一双小绿拖鞋像两片嫩绿的叶儿。她欢乐得像晨起的阳光,腮上的两片苹果比平常红着很多倍,仿佛有两颗香红的心在脸上开了两个小井,溢着红润的胭脂泉。当时她还梳着长黑辫。

春晴的远处鸡声有些悲惨,使我不晓得面前统统是真还是虚,它是梦与实在中间的一道用声音做的金线;我顿时仿佛瞥见了个血红的鸡冠:在心中,村舍中,或是哪儿,有只――但愿是乌黑的――公鸡。

其他的两角,左边是一个斜长的土坡,满盖着灰紫的野花,在不标致中有些深厚的力量,或者月光能使那灰的部分多一些银色而显出点诗的灵空;但是我不记得在哪儿有个小玉轮。不管如何,我也不讨厌它。不,我爱这个仿佛被霜弄暗了的紫色,像年青的母亲穿戴暗紫长袍。右边的一角是最标致的,一处小草房,门前有一架细蔓的月季,满开着纯真的花,满是浅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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