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素华的命格太轻，实在太轻，轻得本不该该出世，以是灵魂也易散——恰好那东西占有在他身材内，竟由暮气转化成了活力，活生生将素华灵魂给拉扯住了。以是素华体内是有灵魂的，只是他已是死了，二者构成一种诡异的均衡，他的身材仍在发展，模样也不似行尸走肉，但他已是死了。
而他满腔的顾恤与重回其间的热忱，在遭遇妻儿满脸惊骇几欲晕厥的模样前，都化作了一捧冷寒雪水。任他再如何解释，芝娘只认他是吞了丈夫影象前来谋财害命的鬼怪，熙儿更是抄起供奉的香炉，在母亲刺耳的尖叫中狠狠砸向他的头。
一墙之隔的外头，大雪满草泽，他思疑本身乃至听到雪将茅草压弯折断的纤细声响，怀中襁褓宏亮又充满生机的叫唤垂垂消逝，而那种没法言喻的来自血脉的陌生打击，却悠长得在他的身材里挥散不去。让他有些游移，又有些惊骇。
可这一世一世，她竟再未呈现。
忙繁忙碌一世世跋涉，因人而扰，为人所弃，艰苦，困苦，哪怕是那点想要紧紧抓住的暖和，都微薄得如同即将燃烧的暗淡烛火，在日出时分就会随薄岚一道烟消云散。
阿蒲疯了。
——这是他的孩子。
……
熙儿已经到了该上书院的年纪，送了束脩行过师礼，他亲身出门帮手购置笔墨纸砚，谁料却无端赶上一股邪气。那本是大户人家内宅争斗落下太多胎儿，日久天长孕生的血婴，因逢上鬼月，白日里亦能借阴气显形。浅显人天然不受其扰，可他虽居孱羸的凡人身躯，毕竟包裹着一股灵气，倒是被血婴盯上。
他曾承欢膝下彩衣娱亲，为换得父母至心相待。
如此又是几年。他当年偶然捡返来的丫头也长大了，名为阿蒲。固然阿蒲为他所救，厥后又拜了他为师，但她是深深讨厌着这处所的。全部医庐都像是座庞大的暮气的宅兆，暮气沉沉的鬼手大夫，暮气沉沉的冰脸药童，而她或许是这内里独一一点新鲜之色。她有浅显女孩的新鲜生命，有像花一样兴旺而绽放的妍丽姿势，哪怕是压抑在惊骇背后的讨厌与架空都非常新鲜。可或许世事总有那么多阴差阳错，阿蒲竟恋上了素华。
这一次渡魂已是被他筹办了十几年的事了，比起畴昔来天然要顺利很多，只是痛苦倒是一点没少。到他终究能全然节制这身躯之时，他也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