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躺在藤编的凉榻上,随便将手搭在脑后,唇角攒出来一点笑意:“微风,日影,本日是个睡觉天,让我再偷一个浮生半日闲罢。”

阿兰若蹲牢的第七日,倾画夫人屈尊台端,来牢中探视她。牢中清陋,一蓬压实的茅草权当一个睡铺,挨着牢门搁了张朽木头做的小桌子,桌沿有盏昏沉沉的油灯,阿兰若一身素衫,靠在小桌旁习字,牢门外一个卒子守着一个火盆,她习一张卒子收捡一张烧一张。

歧南后山这片桃源景垂垂消逝在日暮的薄影中,凤九押着一颗沉甸甸的心,极力排开最后一段回想。论及话本子,她姑姑白浅处有无穷的收藏,她打小耳濡目染,天然多有浏览,那些痛彻民气像是从泪罐子里捞出来的故事,她读过不知多少则,却全比不上今次她目睹这一桩。这段回想乃至没有半滴泪水,却像一柄绝世名剑,极冷也极沉,夺人道命时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阿兰若伤得平安悄悄,痛得平安悄悄,连赴死,都赴得平安悄悄。

烈焰熊熊燃烧,像是一场无终的业火,阻断全部思行河,做成一道拒敌的天然樊篱。焚风将对岸的噪音林吹得叮咚作响。噪音树树名的由来,本来便是因其树枝树叶随风吹过而能奏出噪音。

倾画淡声道:“你一贯聪明。”垂目在她脸上逗留半晌,自袖中取出封文书并一个瓷瓶,手中衡量半晌,俯身一道搁在枯朽的木案上,“看看这个。”听不出甚么情感的声音,如常日里她向她存候时,她那些惯常却毫无豪情的对付回应。

青年居住的石板旁,两棵老树长得富强苍郁,树间用健壮的青藤搭了个可供躺卧的凉床,阿兰若靠坐在上头远目林外风景,和声道:“你畴前常说的那句,浮世浮生,不过一场体验,我感觉甚有事理。生之是非,在乎体验,体验很多便是寿长,体验得少便是寿短。我克日了悟,我这段人生,看起来短,实在也算长了。”停了停,续道,“若说王宫中另有何人值得惦记,不过王兄罢了,他性子淡薄,实在偶然上君之位,此时与夜枭族这一战绝非偶尔,定然是母……倾画夫人的战略,意欲借刀杀人,将王兄撤除。王兄他非御敌良将,一旦上了疆场,定然不能活着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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