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老爹把卖主、中人都约了来,大朝晨坐在虞家厅上。成老爹出去,请大爷出来成契。走到书房里,只见有很多木工、瓦匠在那边领银子。虞华轩捧着多少五十两一锭的大银子散人,一个时候就散掉了几百两。成老爹看着他散完了,叫他出去成田单。虞华轩睁着眼道:“那田贵了,我不要!”成老爹吓了一个痴。虞华轩道:“老爹,我当真不要了。”便叮咛小厮:“到厅上把那乡里的几个泥腿替我赶掉了!”成老爹气的愁眉苦脸,只得本身走出去回那几个乡里人去了。只因这一番,有分教:
这里等人挤散了,才把亭子抬了出来,也安了位。虞家另有华轩备的一个祭桌,余家只要大先生备的一副三牲,也祭奠了。抬了祭桌出来,没处散福,算计借一个门斗家坐坐。余大先生昂首看尊经阁上绣衣朱履,觥筹交叉。方六老爷行了一回礼,拘束狠了,宽去了纱帽圆领,换了方巾便服,在阁上廊沿间盘桓盘桓。便有一个卖花媒婆,姓权,大着一双脚,走上阁来。哈哈笑道:“我来看老太太入祠!”方六老爷笑容可掬,同他站在一处,伏在雕栏上看执事。方六老爷特长一宗一宗的指着说与他听。权卖婆一手扶着雕栏,一手拉开裤腰捉虱子,捉着一个一个往嘴里送。
客到名邦,晋接不逢贤哲。
到十八那日,唐三痰朝晨来了。虞华轩把成老爹请到厅上坐着,瞥见小厮一个个从大门外出去,一个拎着酒,一个拿着鸡、鸭,一个拿着脚鱼和蹄子,一个拿着四包果子,一个捧着一大盘肉心烧卖,都往厨房里去。成老爹晓得他本日备酒,也不问他。虞华轩问唐三痰道:“修玄武阁的事,你可曾向木工、瓦匠说?”唐三痰道:“说过了。工料费着哩。他那内里的围墙倒了,要重新砌,又要修一起台基,瓦工需两三个月。里头换梁柱,钉椽子,木工还不知要多少。凡是补缀屋子,瓦木工只打半工。他们只说三百,怕不也要五百多银子才修得起来。”成老爹道:“玄武阁是令先祖盖的,倒是一县发科甲的风水。现在科甲发在彭府上,该是他家拿银子修了,你家是不相干了,还尽管累你出银子?”虞华轩拱手道:“也好。费老爹的心向他家说说,帮我几两银子,我少不得也见老爹的情。”成老爹道:“这事我说去。他家固然官员多,派头大,但是我老头子说话,他也还信我一两句。”虞家小厮又悄悄的从后门口叫了一个卖草的,把他四个钱,叫他从大门口转了出去,说道:“成老爹,我是方六老爷家来的,请老爹就畴昔,候着哩。”成老爹道:“拜上你老爷,我就来。”那卖草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