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仍怔怔跪在地上的索额图,胤祺噙了笑缓声开口。方才的统统都如云烟般瞬息消逝,在索额图面前站着的,竟恍忽间又变回了个内疚和顺的小小少年。
站在瑟瑟的秋风里头,索额图浑身像是打摆子似的微微颤了起来,背心的衣物仿佛都被盗汗浸得潮湿而冰冷,只感觉将来的路仿佛都和刚被踩下去的明珠一样,刹时就变得暗淡跟缥缈了起来。
“你还是自个儿练吧,朕身子骨早就僵了,练不得那些个软绵绵的东西。”康熙满脸写着的都是直白的嫌弃——满人尚武不假,可尚的乃是弓马骑射,对汉家的那些个南拳北腿、刀枪剑戟的倒也颇感兴趣,可这如何看都没甚么力道的太极拳,倒是实在叫人提不起半点儿的精力来。
这些人尚在心中腹诽着,倒是不晓得他们念着盼着的那位索大人现在却正站在南书房外头打着颤抖,明显已是八月里的风凉气候,却生生的憋出了一脑门子的盗汗。
天气已晚,将落未落的残阳将天涯染成一片血红。红色的霞光里,阿谁周身仿佛带着妖异气味的少年正带着淡淡的笑意温言细语,说出的倒是近乎残暴的冰冷判罚。那双非人非兽的诡异瞳人里竟像是带着模糊的血光,两人的视野甫一碰触,一片血海尸山般的杀伐之气几近叫索额图失声惊呼出来,只觉着本身仿佛被一头来自上古的洪荒凶兽所逼视着,身子生生僵在了原地,竟是连半分都转动不得。
“朕忘了!”
“孤晓得皇阿玛宠着他!皇阿玛不宠着他,莫非还宠着孤不成?”
无穷憋屈的太子气愤地一拂袖子,冷冷地哼了一声,起家大步回了寝殿去了。
“不瞒索大人——秋狝的时候有西面来的刺客行刺,万岁爷的火气但是一点儿都不小。索大人如果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可就等着万岁爷的雷霆之怒吧……”
下头跪了一地的东宫辅臣,心惊胆战地不竭磕着头告罪——自打秋狝返来,他们这位太子爷的脾气仿佛更加的喜怒无常了,稍有不趁便是大发雷霆,他们一个个的都恐怕触了霉头。如果触怒了这位主子,只被斥惩罚俸也就罢了,这东宫的板子可实在不是好挨的。
梁九功淡淡应了一声,拂开了索额图的袖子,不紧不慢地回了南书房里去,留下索额图一个连惊带惧地立在原地——他大半儿的工夫都用在赶路上了,到了西边却只见着部族混战役斗不休,猜想这些个愚驽之徒也没本领进犯中原。本想再查的细些,却俄然听闻明珠竟然被千夫所指岌岌可危,天然不肯放过这个大好的机遇,孔殷火燎地赶了返来调剂安排,直把明珠的那些个翅膀也完整踩得翻不了身。恰是志对劲满的时候,却不想万岁爷这边儿竟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