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拨正拿着浸了盐水的鞭子,狠狠抽打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犯人,那狠劲让得四周的犯报酬之侧目,怯懦之人瑟瑟颤栗。差拨抽了半辈子犯人,端的是手底下有真章,要重便重,要简便轻,能把蒙了纸的石头抽裂而纸张无缺,亦能将包着豆腐的棉衣抽烂而豆腐不碎。

想那盐官县,六房当中的工房出了岔子,连房中书办都被连累,这内里的水、很、深哪!

隆冬的牢城营里,铺天盖地是光着膀子打铁制兵的卤莽男人,又有凶暴差拨小牢子,那高高的营城墙挡住了内里的花花天下,城墙当中如人间天国,就她这皮光肉滑的小白脸,那里能住得下去!

川陕宣抚副使吴阶,镇守兴元府,不时与金国大战,而兴元府的牢城营,管的便是城防构筑与军器制造。

差拨闻言,又是一翻变脸,表示小牢子们退下,又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戏谑地看着王子墨。

如果说牢城营里的犯人已经风俗了差拨时不时地抽打,那么刚进营门的王子墨则吓得魂不附体。想她一个临安府出身的文弱之人,虽遭受监狱之灾,可南边水乡到底文气鼎盛,教养普民,上至府尊老爷,下至衙役差吏,手腕总要暖和些,放逐路上千辛万苦,不过伴随而来的差役被家里使了银子,这一起行来王子墨未受折磨。

而林芷岚,王子墨的老婆,抱着才三个月大的闺女去送行,不顾王子墨反对,硬是将手头统统的银子都给了她,就怕她在这牢城营里熬不住。

差拨见王子墨长相清秀,举止有理,口齿清楚,说话甚有层次,面色便缓了缓。不过在这牢城营待了半辈子,王子墨话中藏话,差拨还是很清楚的。

“这是都给我的?”差拨见案上两个银锭,大的十两,小的五两,诚意实足,不由浅笑着问道。

俗话说流水的知县,铁打的胥吏,知县三年一任,或留任或迁调,但普通来讲知县不得在故乡为官,此为宦海常例。而六房胥吏,则多出自本地,与富豪乡绅结为一体,权势根深蒂固,知县老爷要的是政绩,而六房胥吏则无官身,天然对财帛更加热中。

王子墨被领到一间管事房内,很忐忑,很彷徨,她低头不敢细看屋里的安排,只摸索着承担里沉甸甸的银锭,想着临行前的景象。

“你们这些贼配军,就晓得偷奸耍滑,非得爷给你们醒醒神,改明儿拉去城外头让金贼砍了得了,甚么东西!”差拨骂骂咧咧,踹了死狗般的犯人一脚,让小牢子抬下去,又“呼啦”对着空位抽了一鞭子,骂道:“还不去干活!找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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