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竖,一横。像是被机括操控的木偶,行动迟缓而生硬,他把食指尖端深深的压进雪面,一寸寸的划动,折断的指甲落空锋锐,却仍然有半寸来长。只是简朴的两个笔划,他用了比平常人多四五倍的时候,写得生硬非常,然后在横笔绝顶划下一竖,中间再长长的一竖。
降落的喉音从膝间传了出来。
狂流卷起一重又一重白帘,在他身后如长幔幅张,直欲遮天蔽地。怒风冒死嘶吼着,寒涛从火线澎湃冲过,狠恶的撞击他的后背,肩胛上的覆雪又被吹散开了。几个涡旋围在他足边打转,被吹动的微粒‘沙沙’磨砺着雪面,从脚后跟的间隙拂向火线,很快又把面前坑地荡平。
他的目中仍然没有神采,但是脸上的神采却不似先前那般板滞,多了些温和的意味。
秦岭山脉覆盖在沉重的夜色当中。
他在雪上写字。
像是被这声音惊醒,那块石块俄然微微动了动,覆盖其上的雪层崩裂开,滑落下来,暴露了骨节高耸的颈项,弓起的肥胖的脊背,以及拢缩在一起的双肩,本来那竟是一小我。
朔风呼号,大雪封山。
凌厉的风雪将六合遮得一片浑沌,暴风异化乱雪四周冲荡,不管是山岳,近山腰的野林,还是山脚下的和容镇,全都被狂暴的冷风所虐待。镇子里还好些,数百户人家结壁而居,沉寂在安眠里,半倾的篱笆和屋墙还能稍稍的阻挡住风势。而在村外平旷处,另有山腰之上,就成了冷风逞威的场合。
半山腰上乱石横卧,数百块石岩原是从山顶剥蚀塌落下来的,大大小小的,半陷在雪地里,上部覆满白雪,中间却又都暴露玄色的一截。厉风无停止的从山隘口灌入,吼怒着向四周冲撞,这些嶙峋的乱石就成了停滞,震耳的撞击之声过后,回流的反风掀腾起无数雪沙,又被厥后的急风裹挟着向旁处狂扫畴昔。
男人像是想起了甚么,肥大的脑袋朝下微微一缩,弓起的脊背伏得更低了,雪沙从他光滑的脊背滑落下来,一节一节的椎骨看起来非常清楚。
山风更加急骤起来。邻近半夜,六合间寒气更重,风势趁着寒威,开端了比白日里更加凌厉的侵掠,下方的树林子收回了潮啸普通的摇摆之响。
哀恸降落的长音时断时续响了好一会,垂垂止歇。在这如同尖匕一样的横巉上,锋利的风啸重又成为独一的声响。雪幕仍然高低冲荡,乱发四周飞扬。一人一蜥寂静相对着,又过了小半晌工夫,山腰的林涛之声弱减一些了,那男人渐渐的挪动食指,拨动雪粒,谨慎翼翼又将蜥蜴的小脑袋掩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