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史氏曰:“女则神矣,博士而能知之,是遵何术欤?乃知人之慧,固有灵于神者矣!”

后博士一举两男,两人分字之。生年八十,女貌如同处子。抱病,女置材,倍加广大。及死,女不哭;男女他适,女已入材中死矣。因合葬之。至今传为“大材冢”云。

湖南某,能记宿世三世。一世为令尹,闱场入帘。驰名流兴于唐被黜落,愤激而卒,至阴司执卷讼之。此状一投,其同病死者以千万计,推兴为首,聚散成群。某被摄去对证。阎王问曰:“尔既衡文,何得黜佳士而进凡庸?”某辨曰:“上有总裁,某不过推行之耳。”阎罗即发一签,往拘主司。勾至,阎罗即述某言。主司曰:“某不过总其大成;虽有佳章,而房官不荐,吾何由见之?”阎罗曰:“此不得相诿,其失一也,例合答。”方将施刑,兴不满志,戛然大号;两墀诸鬼,万声鸣和。阎罗问故,兴抗言曰:“笞罪太轻,是必掘其双睛,觉得不识笔墨之报。”阎罗不肯,众呼益厉。阎罗曰:“彼非不欲得佳文,特其所见鄙耳。”众又请剖其心。阎罗不得已,令人褫去袍服,以白刃劙胸,两人沥血鸣嘶。众始大快,皆曰:“吾辈烦闷泉下,未有能一伸此气者;今得兴先生,怨气都消矣。”哄但是散。

长亭

后阿小娶妇,生一子,亦三十而卒。仲抚其孤如侄生时。仲年八十,其子二十余矣,乃析之。湘裙无出。一日谓仲曰:“我前驱狐狸于地下可乎?”盛妆上床而殁。仲亦不哀,半年亦殁。

晏仲,陕西延安人。与兄伯同居,和睦敦笃。伯三十而卒,无嗣;嫂亦继亡。仲痛悼之,每思生二子,则以一继兄后。甫举一男,而仲妻又死。仲恐后妻不恤其子,将购一妾。邻村有货婢者,仲往相之,略不称意,被朋友留酌醉归。途中遇故窗友梁生,握手殷殷,邀至其家。竟忘其已死,随之而去。入其门,并非旧第,疑而问之。曰:“新移于此。”入谋酒,又告竭,嘱仲坐待,挈瓶往沽。仲出立门外以俟之。忽见一妇人控驴而过,有八九岁孺子随之,其脸孔神采,绝类其兄。心恻然动,急委缀之,便问:“意子何姓?”童曰:“姓晏。”仲惊,又问其父名。曰:“不知。”叙问间,已至其家,妇人下驴入。仲执孺子曰:“汝父在家否?”童入问。少顷一媪出窥,则其嫂也。讶叔何来。仲大悲,随之而入。见庐落清算,问:“兄安在?”嫂曰:“责负未归。”问:“骑驴者何人?曰:“此汝兄妾甘氏,生两男矣。长阿大赴市未返;汝所见者阿小。”坐久酒渐醒,始悟所见皆鬼。然以兄弟情切,亦不甚惧。嫂治酒饭。仲急欲见兄,促阿小觅之。很久哭而归,云:“李家负欠不还,反与父闹。”仲闻之,与阿小奔去,见两人方捽兄地上。仲怒,奋拳直入,当者尽踣。抢救兄起,敌已俱奔。追捉一人,捶楚无算,始起。执兄手,顿足哀泣。兄亦泣。既归,举家慰劳,乃具酒食,兄弟相庆。忽一少年入,年约十六七。伯呼阿大,令拜叔。仲挽之,哭向兄曰:“大哥地下有两子,而宅兆不扫;弟又无老婆,何如?”伯亦凄恻。嫂曰:“遣阿小从叔去,亦得。”阿小闻言,依叔肘下,眷恋不去。仲抚之,问:“汝乐从否?”答云:“乐从。”仲念鬼虽非人,慰情亦胜无也,因为解颜。伯曰:“从去但勿娇惯,宣啖以血肉,驱向日中曝之,午过乃已。六七岁儿,历春及夏,骨肉重生,能够娶妻育子;但恐不寿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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