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已经入秋了,临安还是四时如春。”元灵均终究侧头看向茂生。
懒梳,贴金箔,少女的矗立独行在本朝倒有一股鹤立鸡群的意味。
幽绿的树荫底下,稚龄少女倚树站立。她的穿戴分歧任何宫人,是一袭描金线的银朱色广袖深衣,衣缘处有较着的黼纹,颈上戴着璎珞宝石项圈,身前一组压裙禁步,腰上佩一枚玉环,足有拳头大小。庾康近前几步才看清那人的面孔,乌如云,金箔额山在日光下灼灼刺目。他曾在书中见过近似的妆容式样,名为“佛妆”,风行于陈国仕女贵妇中,本朝无人效仿。
帮不上半点忙的官员在旁观战助阵,偶尔和坐在矮窗下的青年抱怨几句。
茂生不再年青,两鬓霜白,额上长出了纹路,但茂生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晋王六女还只是玩皮不懂事的女娃娃,他曾不知倦怠地抱着小公主去摘绛桃树梢上的花。
紫台万木苍翠,朱红色的庑廊下,一列列铁衣甲士执锐巡查,宫人和内侍来回穿越在庭庑中。初秋的宫廷不见半分萧瑟。
从走廊到偌大的宫室内,一阵仓促的足音由远及近,裙衣摩擦出窸窣声,玉石撞出了一片叮咚脆响。
“少君终究还是来啦。”在看清那张面孔时,茂生喜极而泣。
庾康整了整衣袖,气定神闲地候在原地,垂以示恭敬,元灵均的脚步在庾康面前顿了一顿,缓慢地打量了一眼病容戚戚的青年,鼻腔里哼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音。
静思堂的使者小跑过来,见庾康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让小人好一通找,大臣们都出宫了,府君也早些回府吧。小人另有要务在身不便逗留,辞职。”
披垂着头的少女在榻前的软垫上盘腿而坐,寂静无言。
当有同僚偶然中和庾康提及常山王入京侍疾的事,庾康一概以“下官不知”作为答复,庾康的确不清楚,他初入朝堂那年常山王恰好远赴封国,第一年春觐到来他被谪至浣州,与那位被称为“草包”的传奇女王一向无缘会面,说不上体味。
温和的光从窗外射入,透过屏风落在织有暗纹仙鹤的外袍上,服色更显得张扬夺目。
北塞新一轮恶战又开端了,晋北百姓世代居住的乐土刹时倾坍,因为主将的决策失误,过于轻敌,几场苦战下来,北上声援的军队人数已不敷一万人,仅剩的兵士中还包含押运粮草军资的辎重营,此次战役丧失极其惨痛,没有强大的军队作抵当,守城驻关的主将纷繁战死就义,有的自裁谢忠,待城门大开后,还未逃出去的女人惨遭敌军践踏,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白叟更是被残暴殛毙,城中的财产、地步、房屋在大火中付之一炬,熊烈的火光把北塞变成了最悲壮最很惨烈的赤色天国,在四周满盈的浓浓烟雾下,逃离出烽火的晋人开端了逃亡生涯,踏上背井离乡的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