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远去，头上还是有着残留的温度，展开眼的朱常洛还是保持躺着的姿式没有变。
只是眼底青白清楚，好象刚下过一场大雨后洗过的睛空。
万历冲四周跪了一地的人摆了摆手，世人应了一声鱼贯退了出去。黄锦跟在世人身后最后一个分开，到得门外反手将门合起，一挥手中拂尘在外等待。
这些日子每天服药调度，倒是总不见好，黄锦深觉得忧。
一听永和宫万历眼神一暗，很久以后长长叹了口气：“畴昔都是朕对你不住，不过不要紧，来日方长，朕渐渐弥补你便是。”
这个万历十九年的除夕之夜，天子是呆在慈庆宫过的，也能够说是睿王陪着皇上守岁的。
蓦地昂首的沈一贯心中一阵狂喜，皇上这个意义是不是意味着……要立太子了？
慈庆宫门口，早就跪了一地宫女寺人，一个个屏息静气，悄悄不敢作声。
储秀宫也是寂静无声，获得动静的郑贵妃还是面无神采，只是在没有人的时候，眼神已经变得锋利锋利。
乾清宫中，沈一贯偷偷打量着皇上的神采，过了个年仿佛皇上的气色更差了一些。
俗话说难过的日子好过的年，从月朔到了初五，官方年味正浓，朝廷各部已经正式上朝。
脚下没有收回一点声音的黄锦一出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温情的一幕，这位大明司礼监秉笔大寺人狠狠的揉了揉眼，这才肯定自已见到的是真的，不是没睡醒的错觉。
黄锦一脸忧色的看着皇上，做为天子身边贴身内监，他晓得这小半年来，皇上的身子是越来越差了。先是体虚畏寒，太医断的是纵欲过分，多加温补之药便可对症，谁知小半年的药吃了下去，虚寒之症不见了，这几天又添上了烈焰上浮之症。
因而朱常洛的身边俄然多出很多的不熟谙的母妃来，现在的朱常洛就好象立在宫门外妆金饰彩的香炭做成的炭将军，谁看了都想摸两把，沾了喜气好过年。
“国本之事悬而未决已久，卿等多次上疏催促，机会已至，朕也不想再拖下去了。”
“没有你在身边，这江山要来何用？”
万历摇了点头，以袖覆面低咳了几声。
“这里住得可还风俗？”
“黄锦，你看睿王长得象谁？”
慈宁宫的木鱼声停了又住，半晌后再度响起时，仿佛失了昔日清脆安好，多了几分涩滞凝重。
一殿服侍的宫女寺人们全都傻了眼，不晓得这一群崇高自矜、雍贵娴雅的娘娘们明天这是如何了，皇家的体统脸面全然不要了，再如许下去戏文上演的蜘蛛精大抢唐僧肉只怕要现场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