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大长公主画着长安城最时髦的妆容,胭脂从脸颊一起染到太阳穴,眉毛像是两道蛾的触角上扬着,鲜红的面靥点在唇角,若不是从广袖下探出的手上有着较着的光阴瘢痕,几近看不出是个老妇。曾经再叱咤风云的女人都抵不住光阴的腐蚀,大长公主的双手早已经不复少女时的饱满莹润,有些干瘪,像是被多年声色犬马掏空了身材似的。她摸了摸杨十一的脸颊,叹道:“瘦了些,养个几年,能把独孤家那大小子的风头都给抢了去。”
不久说话的主仆二人才重视到车辇外的杨十一。阿谁男人跳下车来,利诱看了他一眼,从他的服饰上辨认出是为殿下,却不晓得排位,又看了一眼轧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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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一震,连着平阳大长公主也亲身掀起了帷幔:“你是十一郎?”
杨十一笑着答道:“轧罗山轧大人是姑祖母保举送入宫中的,前两个月十一郎病重,乃是轧大人献上奇药,才保住了十一郎的性命,是以十一郎要多谢姑祖母。”
“崔湜见过十一殿下。”绛袍男人拜见道。
杨十一悄悄看了他一眼。崔湜身上确切有着一股不太一样的气质,他说不太上来,不过那么多年纵情酒色,竟也没把他培植得不成人形,申明他当年的根柢确切不错。
杨十一朗声道:“十一郎暾,见过姑祖母。”
平阳大长公主的场面可真不小,她毕竟身份贵重,又素有豪侈之名,此番呈现前呼后拥主子近百,远远就能瞧见她的仪仗华盖,几近铺天裹地。
杨十一心中泛上一股鄙夷,他到底没有暴露来。
这话一说,轧罗山也不好说不,便道:“大长公主最喜好小辈,不如十一殿下也一道去吧?”一来没有回绝,而来带着十一殿下去见平阳公主,还能顺带对这位新主子表了表忠心。
杨十一并不喜好同小郎君们凑作一堆,两世为人,他对人多之处一向敬谢不敏。纵使瞥见独孤皎皎也跟着人群挤在那笼子边上,他也只是略微侧了侧目。
轧罗山腆着个脸,明显是在揣摩这位小主子说这话的企图,毕竟平阳大长公主是他的旧主,他这会儿跟了十一殿下,在他面前是怀旧恩好呢,还是不念好?这个小殿下实在是叫人捉摸不透。他便只说了一个“是。”
杨十一朝他点了点头。本来是崔湜。他久闻崔湜大名,当年先皇初即位之时,崔湜也是当过黄门侍郎的人,不过厥后跟着平阳大长公主阔别朝政,崔湜也分开了朝堂,竟然从一介黄门侍郎,成为了公主府的幕僚——说是幕僚,实际上全长安城都在传说,他做了公主的男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