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淡瞋目而视。为甚么这些凡人一门心机认定她是妖孽,而不是落在此地的仙子?固然现在已经不是了,但好歹好几百年前她都是仙子来着。
她摔在梨园子门口的时候,尘寰正值冬末,转眼间过了春寒,便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撤除厚重的冬衣,衣裳也穿得垂垂轻浮起来,来来去去足不沾地地繁忙。
颜淡甚是高傲地说:“当然认字了。”她虽不敢夸口这人间的每个字都认得,但常平常用的毫不会有她不认的。
“嗳,不是我说你啊,也幸亏你唱得这么刺耳,花涵景那人可阴了,你如果比他好,他必定会欺负你的。”闵琉走过来,拉了拉她的衣袖,绕着她转了一圈,“如果你长得再高一些,再饱满一点,那就是美人啦。”
“王老爷,这、这不太好,颜淡她年纪还小不懂事……”赵启急仓促跑过来,双手在衣衿上擦了擦,兢兢战战地开口。
忽听几步沉重的脚步声传来,颜淡的眼都直了,只见一个涂了一脸黑红相间油彩的雄浑大汉手擎青龙大砍刀,冲着她大喝一声:“何方妖孽竟敢来此?”
这一声“小女人”当真叫得她受用非常,想当初她年纪还小的时候,总想着长大些才不会被人瞧不起,比及现在年纪长了,却想装得嫩一点。
“但是――”
颜淡吁了一口气,敢情他不是在调戏她白叟家。
“万点飞絮,惹得杨花点点,碧玉小巧风景妍,出夕照头看细雨……”花涵景水袖如流云舒散,在戏台子上漫漫舞着,脸上的妆上得有些浓,反而衬出些素净风韵来。颜淡蹲在戏台边上,支着腮瞧着他在灯笼昏黄光晕下的身影,看得微微入迷。
颜淡一贫如洗,身无长物,又无家人,只得选了后者。
颜淡趴在地上,内心痛苦难言,俄然感觉脸上被拂过布帛轻柔的触感,抬眼看去,只见那壮汉扯着个子高些的人的长袖,将她的脸擦了擦,豪放地笑道:“你大抵是逃家出来的小女人吧,弄得这一身脏。”
那日见到的阿谁扛青龙大刀的壮汉是梨园子里演武戏的,叫赵启。此时流行些缠绵悱恻、才子才子的戏文,武戏便是一年到头也开不了几出,赵启力大抵壮,就做些搬东西的重活。颜淡想着他如许的前辈都只能打杂,她实在没甚么可抱怨的。
咣当一声,那柄青龙大砍刀支在地上,灰尘飞溅。可见这是一把货真价实的大刀,不是那种用来装模样、实在内里是空心的那种,如果被这把大刀砍在身上……颜淡嘴角一阵抽搐,这结果是她想也不敢想的。壮汉身后渐渐探出一张粉白的脸,恰是之前吓得跳走的矮个子:“你……真不是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