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摇了点头,推开了药,待喘气渐平,双目望着火线,入迷了半晌。
天子自知垂死,道己去后,由皇太孙继位,一概丧祭,从简为好,以日代月,天下臣民二十七日皆可释服,嫁娶不限,所留后宫之嫔妃,免殉葬,妥加奉侍。幼帝亲政之前,以裴右安为顾命大臣,统辖表里国事,加封张、刘上柱国之荣衔,共辅朝事。
龙床上的萧列不知何时已展开了眼睛,转脸朝外。
“咻——”
这个白日,慈儿一向在祖父的病榻之前守着,半步也不肯分开,入夜才被嘉芙带了返来, 现在终究沉甜睡了畴昔, 睡梦当中, 一只手还抓住嘉芙的手不放。
“去将甄氏唤来。”
张、刘随了裴右安入内,见内殿深处的龙床之上,天子抬头而卧,仿似已经不能说话,双目半睁半闭,似睡非睡,中间地上,跪着一溜的太医,李元贵手托圣旨,立于床尾,面含戚色。
嘉芙心底掠过了一丝不祥般的前兆,上前,跪在榻前,以臣妇之礼,叩拜问安。半晌后,闻声上头一个声音说道:“甄氏,你也和右安一样,现在也还不肯唤朕一声父皇?”
萧列喃喃自言自语,握着玉佩的那只手掌越收越紧,越收越紧,视野落在殿顶上方那片烛火照不到的昏冥当中,目光仿佛穿透了出去,看向那悠远无边的虚空之处。
很快,何工朴,刘九韶等大臣接讯,亦连续赶至殿外。
天子道。
“朕少年时阴差阳错,永失所爱,后铸下大错,再难弥补。不管右安如何对待,在朕看来,这帝位,便是朕所能赐与的最大略偿。”
彻夜除了裴右安,张时雍和陆项亦在轮值。二人低声群情着天子病情。
张刘二人双手托着圣旨,一边堕泪,一边躬身后退。
高高一堵宫墙,将墙外和墙内分开成了两个天下。墙外上元灯火,火树银花,墙内深宫重苑,暗影叠叠。几盏宫灯在夜风里微微拂穗,地上投出一团闲逛着的暗淡光影,更添了几分幽阒和寥寂。
他鹄立于门外,站了好久,终还是回身,渐渐拜别。
“阿璟……朕这一辈子,都是个混账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