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朴子答曰：“前人云，好仁欠好学，其蔽也愚。子近之矣。曩六国相吞，豺虎力竞，高权诈而下品德，尚杀伐而废让步，孟生方欲抑顿贪残，褒隆仁义，安得不勤勤谆谆，独称仁邪然未有片言，云仁胜明也。譬犹疫疠之时，医巫为贵，异口同辞，唯论药石，岂可便谓针艾之伎，过於长生久视之道乎且吾觉得仁明之事，布於方策，直欲切理示，大较精力，举一隅耳。而子犹日用而不知，云明事之无据乎！乾称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是立天以明，无不包也。坤云至哉万物质生，是地德仁，承顺罢了。先後之理，不亦炳然！《诗》云，明显上天，照临下土。明显天子，令问不已。’《易》曰，王明并受其福。幽赞神明，神而明之。此则明之与神合体，诚非纯仁，所能企拟也。孔子曰‘聪明神武’，不云‘聪仁’，又曰‘昔者明王之治天下’，不曰‘仁王’。《春秋传》曰：‘明德惟磬’，不云‘仁德’。《书》云‘元首明哉’，不曰‘仁哉’。老子叹上士，则曰‘明白四达’，其说衰薄，则曰‘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易》曰‘王者南面向明’，不云‘向仁’也。我欲仁，斯仁至矣。又曰‘为仁由己’，斯则大家可为之也。至於聪明，何可督哉！故孟子云，凡见赤子将入井，莫不趋而救之。以此观之，则莫不有仁心，但厚薄之间，而聪明之分时而有耳。昔崔杼不杀晏婴，晏婴谓杼为大不仁，而有小仁。但是奸臣贼子，犹能有仁矣。”
门人又曰：“《易》称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但是人莫大於仁也。”抱朴子答曰：“以是云尔者，觉得仁在於行，行可力为，而明入於神，必须天授之才，非以是训故也。
门人曰：“仲尼叹仁为任重而道远，又云，人而不仁如礼何若圣与仁，则吾岂敢！
“夫心不违仁而明不经国，危亡之祸，无以杜遏，亦可知矣。夫料盛衰於未兆，探机事於无形，指倚伏於理外，距浸润於根生者，明之功也。垂怜悯於虫豸，虽见犯而不校，睹觳觫而改牲，避行苇而不蹈者，仁之事也。尔则明者才也，行者行也。杀身成仁之行可力为，而至鉴玄测幽之明难亡假。精粗之分，竟然殊矣。夫体不忍之仁，无臧否之明，则心惑伪真，神乱朱紫，思算不分，邪正不识。不远安危，则一身之不保，何暇立以济物乎！昔姬公非无友於之爱，而涕零以灭亲；石石昔非无本性之慈，而割私以营私。盖明见事体，不溺近情，遂为纯臣。以义断恩，舍仁用明，以计抑仁，仁可时废而明不成无也。汤武逆取顺守，诚不仁也。应天反动，以其明也。徐偃修仁以朝同班，外坠城池之险，内无戈甲之备，亡国破家，不明之祸也。”